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不是件易事。顺治朝十八年,力图恢复封建经济,到顺治十七年五月,即世祖去世前半年,户部奏报:“国赋不足,民生困苦”,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,“皆由兵马日增之故”。战争仍然是经济恢复的最大障碍。而经济的困难已使清朝统治集团惶恐不安。

以顺治十七年六月为例,自春至夏一直干旱无雨,世祖不得不向上苍“祷雨”,他在“祝文”中写道,因雨不足,他“昼夜忧惧,不敢宁处”。他所“忧惧”的是,干旱而使“田苗枯榜,必将发生“饥馑”,百姓动乱,势必动摇清朝初建的统治。经济困难引起世祖内心的恐慌,溢于言表。经济困难带来的后果,甚至比战争遭到失败更为深刻!

圣祖即位初,国家经济与财政状况尚未根本好转。“钱系军国急需”,但各省“拖欠甚多”,征收上来的“甚少”。除了各地方官玩忽职守,或有侵挪等原因,主要还是民穷,难以完成应缴的钱粮。

还有些地方,经战争破坏,经济尚无恢复的迹象。就拿辽东地区来说,清入主中原18年后,这里还是“荒城废堡,败瓦颓垣,沃野千里,有土无人,全无可侍。”在靠近边海地带,“黄沙满目,一望荒凉”;辽河以东,原属经济发达地区,“城堡虽多,皆成荒土”,如盖州、凤凰城、金州等地,不过数百人,而铁岭、抚顺,“惟有流徙诸人,不能耕种,又无生聚,只身者逃去大半,略有家口者,仅老死此地。”这一幅凄凉的景象,令人触目惊心。表明经过明清战争后,残破如故,没有得到一点改善。

在封建社会,“国之大计在农”,而农业之好坏,又取决于雨水是否得宜。自顺治以来,特别是中期以后,水旱频生,农业连年歉收。对农业关系最重的是黄河,从顺治元年夏开始,黄河几乎年年决口,清廷征发民夫堵塞,却是屡塞屡决,黄河改道,到处冲决,数以万计百姓的生命及财产遭到严重损失,清廷虽尽力镯娠,却无法满足需要。黄河泛滥,陕及准河,而与之相联的大运河也同时被冲,遂使“运道中梗”,南北交通断绝,南方钱粮不能北运,国家财政大受其害。

几个世纪以来,南方经济成为北方的依靠,所谓“天下财富莫盛于东南,亦莫竭于东南”。到清代,这一经济格局仍没有打破。由于黄河、淮河的水患,贯通南北的大运河上的漕运受阻,农业的主要生产地区中原和江南广受其害,直接关系到国计民生,影响到清政权的稳定。

圣祖已深感问题的严重性。他亲政后,就把三藩的政治问题与河务、漕运的经济问题列为他首先解决的三件大事,“夙夜廑念,曾书而悬之柱上”,时刻不忘提醒自己,尽全力加以解决。他把治黄与漕运提到治国、安定天下、巩固政权的高度来认识。治河即治国,道理即在于此。

黄河是中华民族的生命之河。从开天辟地,它就像一位伟大的母亲,用自己的乳汁,哺育我们的祖先繁衍生息,最终凝聚成强大的中华民族,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。它以博大的胸怀,汲取各民族各地区的文化,历经千百年的积淀,汇成博大精深的黄河文化,向着四方,向着世界辐射,发出灿烂的光芒。中国历代王朝皆仰赖它的滋补,不断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历史新篇章。

不容否认,黄河又是一条多灾多难的河。它带来的祸患,不知给历代造成多少灾难!它在上游地带,流经崇山峻岭之间,不能为大患。但一出龙门,至河南荥阳以东,地势平衍,水势顿减,流速缓慢,从西北黄土高原裹挟而来的大量泥沙,沉积下来,河床积高,甚至高出地面,如河悬在天上!每当夏秋雨季,河水溢出,冲决堤岸,淹没大量农田,城乡两岸人的生命财产蒙受重大损害。

历代为治理水患,前仆后继,已出了艰巨的努力,虽收一时之效,却无法得到彻底根治。先人治河的基本方法,就是加高增厚堤坝,堵塞决口,对于泥沙的淤积,则无能为力!黄河如一匹难驭的野马,随时奔流,数改变河道。到北宋熙宁年间,一次大水,使黄河改道,经江苏淮安府,与淮河汇流入海。

在黄、淮汇流处,又与运河相接。运河是隋炀帝下令开凿的人工水道,自北京至杭州,长达两千多里,成为贯通南北交通的大动脉。隋以后,南方经济已超过北方,成了历代的财富之区。建都于北方的唐、宋、元及明、清历朝,京师所需都依赖南方的供应。运河一变而为隋以后各朝的生命线,把运河上的运输称为“漕运”。

运河与黄、准相连,也深受其水患之害。黄河东西流向,运河南北贯通,所以两河必然相交,不能回避,不能绕开,这样则可利用黄河的一段,作为运河的运道。问题是,黄河发大水,不仅倒灌入准河,使之泛滥成灾,而且又倒灌入运河,将其堤防冲坏,还把泥沙带人运河,致使河身变浅,不能行船,运输中断。

北宋建都于开封,元、明、清三代皆建都于北京,粮食及其他物资取自南方,黄河的运输已失去重要意义,而运河则成为他们的命脉。以明代为例,至成化八年,每年从南方漕运40万石粮食供应京师,自此以后,即以此数为定额。清初,到康熙五年,“国家每年挽运七省漕粮四百万石”,运至京师。此后,长期保持400万石的数额。

如果漕运中断,京师百官及军民的生活,就难以为继,陷人饥荒。所以,黄河与运河息息相关,治黄就是保障漕运畅通。如康熙四年三月,圣祖指示工部:“漕运关系国用,河道理宜严肃。”次年正月,他对河道总督朱之锡说:“运河关系国家清粮,同时,也关系民生。治黄保运,实系国家治乱,不能不列为治国的一件头等大事。”

自明末崇祯以来,迄至康熙初年,将近五十年间,黄河频频泛滥成灾,为害日益严重。《清史稿》认为,黄河大患始于李自成率大军围汴梁,决黄河水灌城。考之历史,李自成决河灌城,时在明祟祯十五年九月,正值秋雨连绵,黄河水旺。开封在黄河南十里。李自成久攻开封不下,即挥军决开黄河大堤,汹涌的河水,“势如山岳”,咆哮奔入开封,从北门入,穿城东南门而出,流入涡水,水骤涨二丈,士民淹死达数十万!一座繁华的大城完全淹没于一片汪洋之中,仅有数处城堞时隐时现。

黄河旧道“清浅不盈尺”,难容滔滔洪水,河水便四处奔溢,将归德城断隔在黄河以北,邳州、亳州以下皆被淹没。这次决黄河灌城,后果十分严重。因为连年战乱,黄河堤坝失修,自此以后,黄河“屡塞屡决”。

入清后,自顺治元年夏,黄河又回到李自成决堤前的故道,由开封北,蜿蜒东流,经安徽、江苏等省,与淮河汇,历云梯关人海。同年秋,在温县决口;顺治二年夏,考城、王家园决口;七月,又决流通集,洪水涌入运河,运道淤塞三年,流通集堵塞,黄河下流,势湍激,由汶上决入蜀山湖:五年,决兰阳。

顺治之世十八年中,黄河几乎无年不决口!清廷穷于应付,防不胜防。统一战争正在加紧进行中,清廷实在拿不出经费,也难以调发流散的百姓,无力大治大修,不过是哪里决口,就在哪里整修一下而已,故水患无穷无尽。清廷屡经讨论,建议不少,却不能实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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