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没人能理解赵晓光的选择——他大学毕业就因成绩优异被特招进家乡县里的一家事业单位,工作8年后辞职,当了一名水电工人。
2009年刚进事业单位的时候,赵晓光“特别自信”,因为是特招的缘故,他的薪酬比普通同事高,一个月加上补助有近1500元。家里人都以他为荣,左邻右舍谈起老赵家的儿子也都赞不绝口。
可是“风光”的日子没过多久,他就发了愁。县城里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,加上在单位常有应酬,出差也多,他和家里人没少闹矛盾。“就是天天坐在电脑前看图纸”,他说,自己刚工作时体重只有125斤,等到2017年他离开单位时,这个数字已涨到了195。
令他担忧的是工资单上长期不变的收入,让他在不少场合都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苦恼——“我有可能支付不起父母的医药费,也没办法给妻子、孩子更好的生活”。
赵晓光说,就是看不见希望。他刚入职时,单位40多岁的同事月工资也才4000多元,他预估了一下,即使自己在单位干到退休,收入也不会有太大的涨幅。“事业单位就是这样,稳定但收入确实不高。”
这样的压力在2015年达到了顶峰,那年他结了婚,但在老家仍无房无车,他开始萌生换份工作的想法。
当时,赵晓光的表哥在北京开了家装修设计公司。两人年龄相近,从小关系就好,表哥想让他来北京跟着自己干。他和表哥详谈了几次,了解到表哥月收入有两万多元时,他被狠狠地触动了。
他决定跟着表哥到北京闯荡。父母和妻子一开始都反对,但一谈到收入也十分无奈,最后只能任由赵晓光自己选择。
北漂伊始还比较顺利,北京装修市场大,那几年新开的楼盘多,赵晓光做设计工作,一个月收入就有8000元左右。尝到了甜头,他愈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。可是好景不长,随着新开楼盘的减少、小装修公司渐多,他的工作也陷入了困境。
赵晓光想学一门手艺。因为表哥是做水电的,他觉得相比其他工种,水电的施工环境更干净些,也就选择了当水电工。
真正当了工人,赵晓光才体会到工人的不容易。成天穿梭在灰尘漫天的工地上,又苦又累。工友们听说身边有个大学生,以前还在事业单位上班,都很惊讶,不少人开起了他的玩笑,“屈才了”,他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“但终归面子没有里子重要,只要能保障好老婆孩子的生活。”他想。
可是,困难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。一开始,赵晓光的手艺并不成熟,跟着表哥做学徒,仍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,他又好面子,不愿意多问,只能自己不断琢磨,结果做工时总是出错,“很沮丧”。
装修这一行跟着活儿跑,活儿越多,收入越多。初来北京时,赵晓光人生地不熟,除了表哥给他介绍一些活儿之外,他再没有别的渠道,常常满北京跑了数天,却接不到一个订单。他说:“当时经常怀疑自己能不能做下去,也后悔,但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
现在回忆起那段日子,赵晓光没觉得苦。当时,他会每个月给家里寄钱,为了让家人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,他会把收入的绝大部分寄回去,只给自己留下一些基本生活费。“很累,但赚钱总得‘熬’。”
离开事业单位那一年,他就在老家买了车,买了房,要了二孩。
后来,随着手艺日趋成熟,他也开始带年轻徒弟,很多徒弟坚持不了多久就走了。他说,一些年轻人觉得干装修脏、累,当学徒的时候收入比较少,就感觉没有希望,没有动力再坚持下去。最关键的是,觉得没面子。
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眼光比较高。赵晓光和很多年轻学徒聊过,大都觉得做装修工人不体面,他有时候很生气,也会开导他们,“家里老婆孩子、房贷全靠你,你没有钱光有面子,银行能给你免息吗?”
如今,赵晓光很喜欢自己的工作,也不后悔从体制内出来,每次回家看到家人对生活的满意,他感觉,“干水电工也很好”。
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张均斌 来源:中国青年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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